灰“天鹅”的财富迷局

2009年3月25日，在江苏省镇江市的一家酒店门头上，挂着一条宣传横幅，赫然醒目的“独家特色天鹅宴”几个字，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条字迹醒目的宣传横幅，在2年前，却让这家酒店差点惹上一场官司。酒店经理魏开荣一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年都没过好。那么，在这条宣传横幅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2005年，原先搞土建工程的魏开荣投资800多万元，在镇江市建起了这家大酒店。本想在餐饮界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但事与愿违，酒店生意却不景气。

2006年5月的一天，魏开荣在南京市一家酒店吃饭的时候，被一道菜吸引住了。

魏开荣：我们看菜牌上有灰天鹅，当时价格很高，一盘当时是388元，当时我们就点了一吃，吃了确实感觉这个灰天鹅野味很浓，肉质细腻。

魏开荣大受启发，如果自己的酒店把天鹅肉做成特色菜，一定很有诱惑力。其实，这种灰天鹅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天鹅，它是原产于法国的一种野雁跟体型较大的家鹅杂交而成，不会飞，也没有迁徙习性，我国有很多地方人工养殖和经营它。魏开荣花了50多万，从广西的一家灰天鹅养殖场，买了2000只种鹅和1000只商品鹅饲养。

记者：这个鹅大概有多重？

魏开荣：这个有20多斤。这还不是最大的，大的要有30斤。

记者：最早从外地进的也就是这样的种鹅？

魏开荣：就是这样的种鹅。

记者：当时那个价格是什么样的？

魏开荣：那个没有这么大，那个就11斤左右。880元一只。

魏开荣在酒店推出了十几道“天鹅宴”菜肴，定价1000多元钱一桌。为了引起更多的人注意，他大张旗鼓地挂出了“独家特色天鹅宴”的宣传横幅。而就在这个时候，魏开荣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条醒目的宣传横幅，吸引了众多的消费者，同时也引起了执法部门的关注。这一天，镇江市农林局执法人员的突然出现，让魏开荣靠“天鹅宴”打造酒店特色的想法成了幻想。

酒店经理倪英：查了我们就是不符合手续，就是我们不好经营，这个就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让经营。

因为这种灰天鹅属于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所以人工养殖和经营灰天鹅，必须先在省级林业部门办理野生动物驯养许可证和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

魏开荣购买种鹅的那家养殖场有养殖和经营灰天鹅的合法证件，而且，运输许可证和代养委托书一应俱全。有了这些手续，为什么还会遭到查处呢？

魏开荣接到妻子从酒店打来的电话后，并没有太在意。他赶到酒，给执法人员拿出自己的手续，没想到，执法人员并不认可。

魏开荣：我们把这个广西的证件拿出来以后，给他们看了也不行。你们要尽快办，人家说委托你养，但是到我们这边来，我们镇江还没有过这种情况。

镇江市丹徒区农林法规科科长严双妹：我们省里边发了这个驯养许可证给他以后他才能属于合法的，没有这个驯养许可证，他是绝对不能养的。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魏开荣停止推出“天鹅宴”，而且，在驯养许可证和经营利用许可证办下来之前，养殖的灰天鹅一只也不能宰杀和销售。魏开荣一边在江苏省农林厅申办证件，一边小心地饲养灰天鹅。

魏开荣：2000只种鹅只好养在家里。费用也很高，这鹅子一天要吃掉将近0.4元钱到0.5元钱的饲料。那2000只种鹅在家，一天要吃掉100多元，再加上其它的人工工资其它的费用了，算下来一个月的费用要达到1万多元钱。

原指望能成为摇钱树的灰天鹅，却成了烫手的山芋。赔钱不说，魏开荣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全身扑在灰天鹅的饲养上，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出什么意外。魏开荣吞咽着自己造成的苦果，有苦难言。

酒店经理倪英：你现在不知道。他原来搞得也不像个人，老的要死，黑的要命，夏天。在这边搞，黑漆漆的。

这一年的春节，是魏开荣一家终生都难忘记的。当人们居家团聚，沉浸在喜庆的节日气氛中的时候，魏开荣却一个人照看着这些灰天鹅。自己酒店里，欢声笑语的却是别人，忙碌酒店生意的妻子泪眼神伤。

酒店经理倪英：我记得我在酒店下来还掉眼泪了。整天他也不回家。

到了2007年10月，魏开荣终于拿到了江苏省农林厅颁发的野生动物驯养和经营利用许可证。#p#分页标题#e#

魏开荣：这个是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这个是野生动物暨产品经营利用许可证。我看都是江苏省林业厅发的。

尽管魏开荣已经赔进了10多万元钱，但毕竟有了合法手续，可以放开手脚地饲养和经营了。

魏开荣：一般是110天就可以出售了。公鹅长得大，母鹅长得小，公鹅大的长110天有20来斤，母鹅小的是14、15斤。以青草为主，再搭配一些饲料，就是玉米、大麦、青糠，草一天要保证两顿，主要是散养，放到田里去。那么饲料一天喂一顿，晚上喂一顿就行了。

魏开荣在酒店推出“天鹅宴”，不仅酒店生意有了好转，而且，当地和周边的很多酒店也找上门购买灰天鹅。魏开荣信心倍增，决定扩大养殖规模。

2007年底，魏开荣通过贷款共投资800多万元钱，建起占地660多亩的灰天鹅养殖场。光种鹅就有5000多只，而且自己孵化鹅苗，不到半年就养了将近2万只商品鹅。然而，当这些商品鹅快要出栏的时候，魏开荣却再次陷入迷局。这么多的商品鹅，仅靠酒店销售，根本就消化不掉。魏开荣犯愁了。

魏开荣：规模大了以后，那么这个销售怎么弄，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烦恼。没销。这个鹅子全压在家里怎么办？如果不销，鹅子养一天亏本一天它要吃呀。

就在魏开荣犯愁的时候，在江苏泰州市，这个叫张静的人，也处在愁苦焦虑之中，但张静的愁跟魏开荣的愁，却截然相反。2003年，张静投资1000多万元，在泰州姜堰市建起了一家食品加工厂，专门生产灰天鹅食品，主要销售到上海、香港等地，还出口到国外。

天鹅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张静：总共品种有20几个品种。内脏好销，鹅肉也是可以。上海市场一年销售在300万只以上，目前一年只能有70万只。缺口很大。

记者：销售天鹅的食品的话主要。销售什么地方？

上海经销商余正贵：进入一些大卖场，大型超市。那么我们把它定位就是稍微高端一点的，比如进宾馆，酒楼，那么再进一些食品商店。

记者：它需要量大吗？

余正贵：每个月几千斤是没问题的，就是一个商店里面。

我国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兴起灰天鹅养殖，因受产蛋率和孵化率低的影响，发展很慢。种鹅饲喂8个月开始产蛋，产蛋期4年，一只种鹅平均一年仅能产23枚蛋，23枚蛋也仅能孵化出7、8只鹅苗。又因灰天鹅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在省级农林部门办理许可证时手续很严谨，审批时间长。一家一户零星养殖的很少，规模养殖投入又很大。历经10多年，虽然在我国的广西、江苏、浙江等地陆续养殖灰天鹅，但上规模的却没几家。生产加工其食品的更是少之又少，像张静这样专门加工灰天鹅食品，年销售额达到一个多亿，属国内灰天鹅产业中的大型企业。

当时，张静除了自己养殖外，主要从广西、安徽等地购买灰天鹅加工生产，路途远，成本高，数量也不能保证。这是张静最苦闷的。

天鹅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张静：养殖量跟不上，养殖量要跟得上，需要上千户农户帮我们养殖。

2008年5月的一天，魏开荣和张静坐在了一起。两人一拍即合，签订了一年6万只商品灰天鹅的供货合同。

销路有了，合同也签了，但魏开荣还来不及高兴，就遇到了一个新问题。即便养殖场满负荷养殖，一年最多也只能出栏5万只商品灰天鹅。那怎样才能满足一年6万只的出栏量呢？

魏开荣提出，一只灰天鹅种苗以88元的价格卖给农户养殖，并签订合同，15元钱一斤回收商品鹅。他想用这样的办法，带动农户一起养殖灰天鹅。

记者：就是这么大的吗？

魏开荣：就这么大，出来就走了。

记者：出来就卖给养殖户了，88元钱一只，您是根据什么定的88元钱一只？

魏开荣：因为这个我们根据我们的成本，它的成本要达到50多元，60元钱一只鹅苗。

记者：带动农户一起养的话，农户养殖要不要证呢？

镇江市丹徒区农林法规科科长严双妹：在他的这个统一管理，统一销售的情况下面，技术上也是他们指导。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有范围的，不会出太远的话，就在他们这个地区。不要再单独办了。

但是，让魏开荣感到困惑的是，除了极少数的几位农户外，大部分农户都不愿意养。

养殖户贾志红：刚开始不敢养，因为鹅苗太贵了，88元钱一只，万一损耗大呢，所以我们肯定有点担心，有点害怕。

为了打消农户的顾虑，魏开荣决定免费给养殖户提供种苗。实施这种办法后，原先不愿意养的农户也主动找上门来。不到一个月，魏开荣就在当地带动了300多户农民养殖灰天鹅。#p#分页标题#e#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搅乱了魏开荣的计划。一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养殖户汤荣根打来的电话，说刚养殖的灰天鹅莫名地大量死亡。魏开荣十分着急，马上赶了过去。

养殖户汤荣根：第一批鹅进来之后5天，我就发现这个鹅，在地下脚发软，走不起来了，后来我看看它这个肠道上面，后面拉屎，拉白痢，后来之后，用这个药给它治，治了之后呢，最后死了12只鹅苗。

魏开荣：当时我们就过去了，把它一解剖，我给解剖下来的。发现什么问题？这个几天正好是阴雨。地上很潮湿阴雨有一种霉变的东西，霉变的这种菌，鹅子吃食的时候，吃到肚子里去了形成了这个肠炎。

汤荣根拿种苗的时候，魏开荣反复给他交待了灰天鹅的养殖技术和注意事项，特别在阴雨潮湿的天气怎样护理种苗，还做了示范。但汤荣根却没有按要求做。

最后，魏开荣免费给汤荣根补了12只灰天鹅种苗。这次事件，虽然只是损失了12只鹅苗，但魏开荣隐约感到，自己带动农户的养殖模式，存在一种可怕的隐患。免费种苗，农户的积极性有了，但责任心却打了折扣。如果卖种苗，很多人又不敢养。到底该怎么办呢？魏开荣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魏开荣：就是95只是基数，我100只苗给你你给我95只，如果这个鹅94只了，我就要扣他200元钱。如果现在只死了3只，不是还有2只吗，97只，这个两只我一只给他300元钱，两只就是600元钱，奖励他。

这种奖惩的办法果然奏效，农户养殖灰天鹅的积极性不仅没有降低，而且成活率几乎都达到了95%，甚至更高。

记者：你能出栏多少一年？

养殖户汤荣根：一年，一年能养4批。

记者：养4批，多少只？

汤荣根：100只一批。

记者：就400只？

汤荣根：不，我这次养准备养500只了。

记者：你平时养的成活率能达到多少呢？

汤荣根：我一般养的成活率是在96%到97%。

2008年9月，魏开荣以24.5元一斤的价格，一次就卖给食品公司3万多只商品灰天鹅，销售额达1000多万元。除了孵化种苗，魏开荣还能卖一批灰天鹅蛋。这是另外的收入。

记者：这个有多大？

魏开荣：大的像这个蛋有半斤多，一般都四两左右，四两左右一只。

现在，魏开荣共带动600多农户一起养殖灰天鹅。下一步他打算搞食品深加工，直接将灰天鹅食品供应市场，以增加养殖灰天鹅的附加值。